杨虎先散文在乌石山铁矿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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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早已离世,遵照老家永新的风俗,我每年除夕清早去父母墓上挂纸,匆匆回吉安市过年。年女儿成家,她在南京相夫教子。今年年三十去老家挂纸,我邀上姐姐一家。姐姐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在位于永新县的江西医院当护士,一干就是三十余年,将于今年退休,定居吉安,以后恐怕难有机会再去乌石山铁矿了。挂纸后,我便和妻子一起去永新姐姐家过年。

乌石山铁矿位于湘赣两省,永新、莲花、茶陵三县交界处,崇山峻岭,终年云雾缭绕。年开办,是原江西省冶金厅直属采矿企业,顶峰时员工两千余人,有集市、医院、学校、车队、机械维修厂、采矿精选厂等。上世纪70年代修建的起于南昌终于乌石山铁矿的铁路,比吉安通铁路的历史还早二十余年,铁矿当时的重要战略位置和生产生活的鼎盛不言而喻。十几年前为策应国家矿产资源的战略调整,乌石山铁矿改制,成立新的江西省乌石山铁矿有限公司,由新余钢铁厂接管,进行采矿运营。

到达乌石山铁矿,是上午的十点。汽车在山间穿行,山涧潺潺流水,水边偶有的嫩草,被溅起了露珠,玲珑剔透、青翠欲滴,岸上却是一丛丛两人多高、密不透风的芦苇,锯齿般的长条形黄叶害羞的弯着腰,垂摆在清澈的水里,犹如蜻蜓点水,随着汩汩的流水,扭动着婀娜多姿的身躯。山的一边是无垠的田野,深绿的油菜,一望无际。青藤似的田埂,像一把利剪,游弋在绿色与金黄交相辉映的花浪里,把花海裁剪成了一片片不规则的几何图形,似飞舞的五彩斑斓的蝴蝶,在微风的催促下,伴着喝了酒摇摇晃晃的花儿,醉了我们的心。田野上,点缀着农人一栋栋红顶白墙的三层别墅,漫山遍野,鳞次栉比。穿着各色新衣的孩童忙着点燃烟花鞭炮,响声此起彼伏,缕缕青烟和金色火焰跃过红顶直入天际。汽车蓝色的玻璃外,是山腰中掩映在茂密竹林和参天大树下的小居,时不时青绿中闪过刹那的一抹红色,似少女飘逸的长裙,似稍纵即逝的彩云,留下若隐若现的斑驳陆离。

汽车在山腰盖过车顶的芦苇中穿行几分钟后,就到了山顶。山顶上,是一排排错落有致、只有一层楼高的红砖红瓦房,房前是一个个用竹栅栏围起来的菜园,菜园里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有机蔬菜,有白菜、芹菜、大蒜、包菜、香菜,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菜。菜园外,一些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低矮灌木挂满了红果,在冬日的黄土上,耀眼夺目,而脱下了绿色的盛装、挺拔俊俏的高大乔木,黑色的小鸟俏立枝头高歌吟唱。光溜溜的树枝上一个个似开未开的花蕾,羞涩中迎着风,傲然向上,冷冽的清新中吐出一股股清香,悄然地侵入鼻腔,沁人心脾。站在山顶,近处的屋檐下家禽在追逐嬉戏,屋顶上升起一排排袅袅的炊烟,密如蛛网的羊肠小道连接起了家家的门框,宁静安详。远处的白色雾霭中绵延起伏的青色山体,像卧佛,似睡汉,舒展着满是肌肉的胳膊,掩不住无穷的力量。地表矿被采收后,山的皮肤袒露出块块凹下去黄色的肉痂,皮肤下几百米的深处,黑色的矿床像血管喷张着生命的张力。红色高耸的厂房苍劲有力,把巨大的矿石瞬间碾成碎块或者粉末,砸入火车皮,源源不断地送往远方。

这样看着,不觉到了午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鞭炮齐鸣,烟花在空中炸开了一丛丛雨伞似的花朵,像流星飞雨,似仙女下凡,款款而来,又纤纤而去。冲天炮震耳欲聋,争先恐后地在山谷回响。炮声响起,慢悠悠的小狗,突然飞窜进油菜地里,惊起水塘中搔首弄姿的鸭鹅,顾不得儒雅,展起翅膀,猛拍打着水花,急速远去。而屋檐下的鸡,却已习惯了节日的热闹,文雅地踱着方步,高高地昂着头,转动着眼睛,在等着人们茶余饭后的美味佳肴。

永新春节的年饭,大多在中午吃,菜肴极其丰盛。姐姐家好客,大蒜头炒新鲜牛肉,自家晒的盐菜做的扣肉,永新干红辣椒烧仔鸭,酱萝卜炖鸡,白菜条,大抵因为用菜精良,加上当地的做法,让我找到了儿时的记忆,久违的味蕾被激发得龙腾虎跃、欲罢不能。不沾酒的姐夫,也不禁拿起了酒杯,陪我畅饮起来。妻子、姐姐和外甥女,则把水杯当酒杯,吃的满嘴油腻,余味未尽。

午觉后,我跟妻子在铁矿的总部和家属区里散步。

走在矿区,上世纪80年代红砖灰瓦的单层住宅,已然变成了红砖红瓦。一排排房屋中,有的门窗红色的油漆卷起了岁月,纷纷脱落,主人一家已搬迁到城市。贴着对联的门框中,偶尔走出几个小孩,说着矿里特有口音的普通话。留在家里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爬着梯子贴着对联,微笑地问着我们,对联贴反了没有?或坐在门前的沙发上,热情地跟着我们打招呼,忙着回屋端茶水;或站在门前,看着一片片生机盎然的菜地,神情怡然地微笑,邀请我们摘点菜带回去。房前的水沟,青色的沟边保存完好,几十公分厚的水泥路,依然干净镫亮,偶有的宿舍深处和台阶小道,经不住潮湿和时光的舔舐,长满了青苔。走在我身后的妻子,反复提醒我:慢点,小心。企业改制后,孩子随父母去了城里或当地的现代化学校,矿属的子弟学校已经停办。闲置的学校操场上搭起了棚子,附近的农户见缝插针地藏进了收割机。医院条件不错,矿上的职工和周遭的农户,有个病痛,还是个去处。铁矿原来机关的本部,驻有现在改制后的公司,虽没有添置新的建筑和家当,却还是那么森林茂密、遮天蔽日、干净整洁、建筑宏伟、气势非凡。

看到这里,我不禁想起几十年前,我们来到乌石山铁矿的情景。

妻子这是第三次来乌石山铁矿,我却是很多次。年,姐姐参加工作,我用自行车驮着一个木箱子——姐姐的全部家当,早上从老家出门,骑行90里,把木箱送至姐姐的寝室,一口水没喝,然后骑车回家。那一次乌石山铁矿的初行,我不曾停留,只感觉乌石山铁矿广阔大气,豪华而有现代气息。吉安市是个地级市,城区也不过如此,何况,铁矿是省直属企业,福利好、待遇高,我很羡慕。

我结婚的年,姐姐生下外甥女的年,我带着妻子去乌石山铁矿看望过姐姐,都小住了几日。乌石山铁矿的家属区位于绵延的五个山包,区域很广,矿上修了很多盘山公路,把所有的家属区、办公区连接了起来,为方便职工上下班、串门,还依山而建了纵横交错的台阶小道。那时,家家红墙灰瓦、木板吊顶、白粉粉墙,户户有电视、自来水和电话,人人穿着统一的工装、满面春风、精神抖擞,广播从早到晚呱呱地叫个不停,轮子有一人多高的工程车在山上穿梭,公交车在山上山下不停地往来穿梭,着实让人羡慕敬仰。高大、气宇昂轩、恢弘的玻璃幕墙俱乐部,既是千人大会的场所,也是每晚放有电影的电影院;粉刷着水泥沙子外墙的办公楼、医院,就是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也不过时、低端。簇拥着全矿机关、居住地的,是参天的大树、叮当的溪流、幽静的公园、唱晚的艳鸟、鲜艳的花朵、柔和的灯光和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林荫下,不知道促成了多少珠联璧合,结下了多少美好姻缘。那时,妻子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蛮好!”

现在的乌石山铁矿,人们早已过上更为富足的小康生活。前些年,年轻人离开铁矿,走上了改革开放的前沿和发展的大舞台,少部分老员工却选择留了下来。

晚饭吃得早,我一个人出去散步,天空下起大雨来,我躲进了一户开着灯的邻里。我说明来意,主人热情地邀我坐下。主人是一对近九十岁的夫妻,男主人是抗美援朝的战士,作为第一批支援乌石山铁矿建设、打前站的军人,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在这里工作。十几年前企业改制,三个儿子带着家眷去了外地,失去配偶的二儿子毅然带着孩子留下来照顾父母亲。而今,孩子已在深圳买房创业开公司,二儿子还是不顾孩子再三要求随迁深圳的愿望,留下来照顾年迈的父母。进入邻里时,恰好他们端菜上桌吃晚饭,满桌鸡鸭鱼肉十大碗,儿子斟满父亲的酒杯,陪着父母小心翼翼地吃饭。父母耳背,他们未曾说话,整个晚餐安静得我能听见他们的夹菜声和呼吸声,餐桌上满是儿子的深情和父亲的心满意足,母亲眼睛没离开过两个男人,那般文静,那般斯文,那般情真意切。儿子告诉我,爸妈舍不得离开这个奉献了青春、难以割舍的地方,说百年之后,要葬在乌石山铁矿,要厮守乌石山铁矿。我的眼睛红了。

是啊,乌石山铁矿的员工们,怎忘得了那段奋力打拼的青春、那般刻骨铭心的岁月?

下午散步时,我专门去看了公司厂部的公示栏。公示栏中列举了当年在矿上工作因工伤患六类疾病获国家资助的家庭情况。在年成立的乌石山居委会,宣传栏内张贴满了各种过年的温馨提示,年味十足。巧合的是,我的好朋友,原吉安市教育体育局李仁华科长,年下半年受组织委派出任永新县文竹镇镇长,乌石山铁矿就是文竹镇的辖区。李镇长,是一个很有乡土情结和百姓情怀的镇长,他告诉我,目前乌石山铁矿还居住着三百余人,国家没有忘记他们,相信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乌石山铁矿人民的生活会越来越美好。

除夕之夜,窗外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习惯安静的我,心潮澎湃,彻夜难眠。正月初一早饭后,我就要离开乌石山铁矿回吉安市。那天清晨,天还未亮,我独自披衣下床,轻轻地推开门,生怕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家人,冒着小雨,急匆匆地小跑赶往乌石山铁矿的总部大楼。

总部大楼大门口是一地殷红的鞭炮碎末,虽经整晚的雨水冲刷,从小喜欢闻的芒硝味道还在。打着领带,刻意西装革履的清洁工,挥舞着扫把,那么阳光自信,和风吹拂的大地焕发一片生机。几人才能合围的樟树,叶片丛中悦耳的鸟叫声刺破天穹,直冲云霄。嘟的一声,天气预报来了:今日永新县雨转多晴。

是啊,绵绵细雨后,乌石山铁矿将会更加阳光灿烂,绚丽多彩。

姐姐即将退休,定居吉安市。

我想,我还会来乌石山铁矿,这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地方。(年2月12日正月初一于家中)

(编者注:作者系吉安市吉州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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